顾煜离

【周仙】城春草木深

【周仙】城春草木深
0
「李奉仙。」他念，回身望向李奉仙的方向「再见。」
这是他第一次叫他全名，也是最后一次。
1
这人间最潇洒的两个人一个该是周公谨，一个该是李奉仙。
一个横刀立马驰骋沙场保大梁安定，一个十七岁领兵逼退三国联军。
可大梁百姓都知道他们两个之间不和。
周家和李家是世仇，从大梁建朝开始，周家先祖和李家先祖就不和，甚至是仇视，没人知道为什么。
2
早朝。
「臣，有本启奏！」周公谨中气的声音回响大殿「近日胡人频犯我边疆，臣愿领兵卫我大梁！」不卑不亢，一气呵成。
「陛下！臣也愿领兵！」李奉仙走出人群，撩开紫色武官官服，单膝跪了下去，双手抱拳。
「两位爱卿既如此，不如一同去吧，」皇帝身着明黄色龙袍，慵懒的倚在龙椅上「着令镇北大将军李奉仙领虎奎军北上驱胡，虎符大都督周公谨领龙岩军让那胡人二十年不敢来犯我大梁边界！即日启程」
李奉仙意味不明的看了一眼身旁的周公谨，轻叹一声，俯首谢恩。
「李将军今年多大了？」皇帝问。
「回陛下，臣今年二十有六。」
「可曾婚配？」陛下有一个刚刚及笄的公主。
「不曾婚配。」李奉仙答。
「你觉得未满公主如何？配你如何？」皇帝手指轻敲龙椅扶手。
「未满公主很好，只不过臣心中已有心上之人，辜负皇上美意。」
周公谨一怔，垂眸，不作声。
3
早朝退朝。
李奉仙独自走在官道上，周公谨跟在李奉仙身后，与几个官员正交谈甚欢。
李奉仙感觉一时烦闷，快步走出宫门。
翻身上马。
大梁的武官多是不坐辇的，上朝时马就拴在特有的马厩。
马低鸣几声，李奉仙爱抚的摸了摸马的鬓毛，策马回府。
4
第二日就要启程，夜色中，一道人影从城北将军府溜到城东都督府。
李奉仙总要在出征的前一日喝的烂醉如泥，今日也不例外。
只不过与他对饮的不是月亮而是周公谨。
传言两人不和的谣言不攻自破，两人勾肩搭背并排坐在屋顶。
仿佛他还是军营中的小兵，循规循距的叫他「将军！」周公谨的酒量是三杯倒，喝醉了就开始乱说话「你喜欢我么！」
李奉仙面颊一红，不说话，大口大口喝着酒。
「你喜欢我么！」李奉仙不说话。
周公谨嘟嘟囔囔不知道在说什么了，李奉仙耳朵凑过去他就不说话了。
「傻子……」李奉仙说。
「将军！你喜欢我么！」周公谨打了个嗝，又不依不饶的问。
月色中，李奉仙俯身，轻吻周公谨的额头。
「我最喜欢你了……傻子……」李奉仙轻笑，转头继续喝酒。
周公谨突然就安静了。
沉浸月色，李奉仙没有看到某人微睁的清明的双眼。
5
李奉仙喝的烂醉，迷迷糊糊的上马启程。
忙于排兵布阵的周公谨得闲看到乖巧的趴在马背上的李奉仙不免失笑。
一天一夜的赶路来到了边疆。
6
胡人总是小规模的骚扰军营，常常夜半而来，扰的士兵们不得安眠，长此以往，军营中人人困的站着都打瞌睡。
李奉仙独自一人骑马找到了胡人的大本营。
陈北山。
远不像众人想的那般简单，胡人此次并不是像以往那样以骚扰为目的袭击，而是，来宣战的。
漫山遍野的，挤满了嘈杂的胡人军队，黑压压的，像是秋天地里遭的虫害。
他独自一人趴在暗处，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
不知何时，他身后燃起了一束束火把，火把下映着的是胡人凶残的脸。
「好久不见啊，李将军。」领头的人是胡人二皇子那塔木，十七岁那年，李奉仙不慎放走的俘虏。
「近来可好？」他的眼睛里跳着兴奋，仿佛多年未聚的老友寒暄。
李奉仙不紧不慢打开酒壶，仰头灌了一口，大笑「好！很好！好到……」电光火石之间拔出腰间宝剑「好到可以取你项上人头！」
那塔木疾步后退，但还是被剑锋擦出一道血痕。
李奉仙又喝了一口酒，剑尖直指那塔木与他身后士兵。
眼神同那被月光照耀的宝剑般冰冷。
7
不知战了多久，那塔木的尸体横在一边，脚下尸骸堆积成山，血流成河。
李奉仙还是一只手拿剑，一只手拿酒壶。
举起酒壶喝了一口酒。
说是是酒，不如说是是血。血和着酒，暗红色的液体在月光下格外晶莹。
今日怕是要交代在这了……他想。
胡人士兵像苍蝇一般又扑上来，丝毫没有因为主帅的去世而动摇杀死身穿银色盔甲的敌将。
他举剑，两三下劈了一个士兵。
筋疲力尽，眼睛无神。
8
又一阵喊杀声。
李奉仙眯着眼睛，只看见喊打喊杀的火光中有一人影，英姿飒爽。
那人将他扶起，附耳说道「那日的话我都听见了。」
是周公谨。
周公谨俯身轻轻吻上李奉仙的唇，像羽毛落在了他的嘴上。
「护送将军回去。」他说。
李奉仙被人搀走，来不及看清周公谨的脸，眼前一片模糊，晕了过去。
没想到，自此一别，竟是天人两隔。
9
公元1629年，梁国史。
虎符大都督周公谨大败胡人，不幸战死沙场，用生命保住大梁边境平安。
10
公元1635年，梁国史
镇北大将军李奉仙叛乱，改朝换代。
从此梁国覆灭。
11
李奉仙的剑指着皇帝，这个曾经高高在上的亡国皇帝。
「他当年其实是可以回来的，对吧？」
目光如同当年一般冰冷。
皇帝疯癫的笑「自古功高盖主！谁人不知他周公谨骁勇善战保我大梁！可他心里有几分是心系我大梁！为了你！他才横刀立马驰骋沙场！为了你！他16岁进入兵营！为了你！都是为了你！这样的人留着也是祸害！于是啊……我就派人在他背后射了一箭……直穿胸口！啊哈哈哈哈哈哈哈直穿胸口！」笑着笑着，眼角溢出了泪「大梁亡了……亡了……哈哈……」
李奉仙攥紧了手中剑，却没有下手「看好他，别让他死了！」
转身，走出宫殿。
宫殿外下起了雪，他犹记得他与他初识。
那一年也是这样的小雪，他19岁，他16岁。
那时李奉仙已经是大将军了。
周公谨冻红着鼻子，痴痴的对他笑「将军，你喝酒么？」
李奉仙胆子很小，出征前必须喝酒壮胆。
他也望着他笑。
「你叫什么名字？」
「将军，我叫周公谨。」
12
公元1635年，李奉仙更改国号为「离」。
年号「念谨」
可惜终生未娶妻，并未留有子嗣。
偌大离国，一代而亡。
13
「将军，你喝酒么？」
「好。」他笑，仿佛春花盛开。